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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二十四谜品】典雅第一(顽石斋)
发表日期:2015-12-5 8:21:18 阅读人数:789添加收藏

流觞曲水,诗人曾聚。
宜饮醇醪,听琴南坞。
远树莺啭,熠耀其羽。
竹韵一庭,松烟数缕。
如沐春风,如聆秋雨。
此中意趣,问君知否?

  不同的佳谜,品来有着不同的味道。有一类谜,是我十分欣赏但却从来做不出的。这样的谜,或以成句挂面,或由作者自拟,往往是面美底雅,运典自然而不生僻,扣合工稳而不诡异,意蕴饱满而不艰涩,遣词精准而不随意,全谜透着一种雅致的气韵,似陈年佳酿,入口甘美醇和,回味恬淡芬芳;如峨嵋佛光,光芒万丈却又宁静祥和;又仿佛陈逸飞《浔阳遗韵》中的女子,端庄、优雅而娴静,若有若无的笑意和眼神中却明明白白写着风情万种。品这样的谜,是一种非常愉悦的体验和享受,能将欣赏者不知不觉中带入落花无言的唯美境地。

  1
  “盈盈一水间,脉脉不得语”(四字象棋名词)楚河汉界
  作者:邱宁(秋雨无声)
  【注释】谜面出自汉乐府《古诗十九首》。谜底断读作“楚/河汉/界”,即“悲楚在河汉的边界”。
  【评析】秋雨作谜,一向以典雅著称。此谜是他的代表作之一,也是最能体现其谜作典雅特色的一则。牛郎织女的故事妇孺皆知,这首古诗也素来熟稔。难得秋雨慧眼,竟从一个如此常见的底材中读出了这动人的传说,读出了流传千古的哀怨。“河汉清且浅,相去复几许。”是谁的爱情让人如此心动?一个“河汉”的断读,将谜底牢牢锁在牛女故事之中;“盈盈一水间,脉脉不得语。”又是怎样的爱情让人如此心碎?一个“楚”字的别解,更将斯谜的情怀刻画得如此凄美。品读再三,为之倾倒。

  2
  “解落三秋叶,能开二月花。过江三尺浪,入竹万竿斜。”(名联一句)四诗风雅颂
  作者:闻春桂(文木)
  【注释】谜面出自唐·李峤《风》。谜底“四诗风雅颂”别解为“四句诗,是对‘风’的雅颂”。
  【评析】春风又绿江南岸,是风的温柔;八月秋高风怒号,是风的狂放。风,一直是中国古典文学最常用的意象之一,专门为风而作的诗篇也有一些,李峤这首大约是最有名的了。谜底是一句著名的下联,对联故事的出处和上联的版本却有好几个,有说苏东坡对辽使“三光日月星”的;有说刘贡父对王安石“三代夏商周”的;也有说刘贡父对辽使“三才天地人”的,不一而足。“风雅颂”本为诗经的三部分,其中雅又分大雅小雅,故称四诗。闻春桂先生却将风雅颂别解为对风的雅颂,李峤所作恰恰又正是四句诗,成谜精当工稳,是典型的文人谜。于是又想:此诗固然是雅颂,此谜难道不是么?
  附:“王勃高华,杨炯雄厚,照邻清藻,宾王坦易”(名联一句)四诗风雅颂
  作者:王醒宇(星汉)、陈继耿(天涯)
  【注释】谜面出自明·陆时雍《诗镜总论》。谜底别解为“对四人诗作风雅的赞颂”。
  【评析】这是同一谜底的另一佳构。自钟嵘《诗品》起,著诗话诗品者众,点评历代名家诗作,各有眼光,各有方法。譬如初唐四杰,究竟谁高谁低,王杨卢骆还是杨王骆卢,各家争执不已。据说杨炯还说过“愧在卢前,耻居王后”的话,意见之殊可见一斑。其实以我来看,四杰各擅胜场,其中王勃更胜一筹。这似乎也是常见的观点。陆时雍《诗镜总论》就说:“王勃高华,杨炯雄厚,照邻清藻,宾王坦易,子安其最杰乎?”以此做谜面扣“四诗风雅颂”,不再是对“风”的雅颂,而是对四杰诗作风雅的评价,重心一变,谜味也变。想当年星汉和天涯两大高手曾几乎同时做得此谜,又不约而同拿来给我猜,遂发现互撞,也算得上谜坛一段小小佳话吧。

  3
  “遂命酒,使快弹数曲”(七唐一句)欲饮琵琶马上催
  作者:蔡少文
  【注释】谜面出自白居易《琵琶行》诗前小序。谜底出自王翰《凉州词》,别解为“欲饮酒,催琵琶马上弹起来”。
  【评析】中国人好酒,文人尤甚。青莲举杯邀明月,东坡把酒问青天,酒早已成为中国古典诗词中须臾不可或缺的载体和意象。有酒,就要有音乐。喝法不同,音乐也不能相同。若是三五知己湖上小酌,要的是琵琶一副,莺啼燕啭,这是白香山“枫叶荻花秋瑟瑟”、“举酒欲饮无管弦”的惆怅;若是出征筵上开怀痛饮,就得拿着铁板铜琶,纵马高歌,这是王瀚“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饮琵琶马上催”的豪情。同是饮酒,同是琵琶,却因谜面和谜底间“马上”一词的别解,瞬间将我们的思绪和情感从浔阳江头带到了凉州城外,从闲适哀怨带到了苍凉悲慨。这样自然的扣合技法、这样无痕的场景切换、这样细腻的情感描摹,斯谜寥寥数语所给予我们的,实在是太丰富了。

  4
  “想佩环,月夜归来”(红人二)王作梅、花自芳
  作者:黄冬妮(冬妮娅)
  【注释】谜面出自宋·姜夔《疏影》:“昭君不惯胡沙远,但暗忆、江南江北。想佩环、月夜归来,化作此花幽独。”该词以美人为喻,比拟梅花的孤洁,这四句指王昭君事,说她魂归故乡,化作梅花。谜底别解为“王昭君化作梅花,独自芬芳”。
  【评析】在此谜之前,有两条类似的重量级谜作已然传世。一条出自谜坛耆宿吴仁泰先生:“不要人夸好颜色,只留清气满乾坤”(红人二)王作梅、花自芳,用的是王冕画梅典。另一条是“金陵五老”之一陆滋源先生大作:“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”(红人二)王作梅、花袭人,却是取自王安石诗《梅花》。虽有珠玉在前,冬妮娅却能不畏其难,不避其险,借白石名句,用昭君之典,别出新意,另谋得佳构如斯。杜少陵有诗云:“画图省识春风面,环佩空归月夜魂”。白石《疏影》中借用此典,写昭君远嫁匈奴,怀念故国,只能由其魂魄带着环佩月夜归来,化作月下素梅。冬妮娅截取其中两句制谜,以一个“自”字写出那份清冷孤独,一个“芳”字画出那份幽香疏淡,似得白石“清空”词风之真传。回头再看这三条相似的谜作,均以梅花断读,一写画,芬芳劲秀、卓然不群;一写诗,高洁冷艳,暗香袭人;一写人,清幽孤独、百世流芳。三谜并观,竟如三峰并峙,各有雅趣,相映生辉。

  5
  “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”(五字音乐名词)无伴奏和声
  作者:露兵(醉乡遗老)、李川(jockey)
  【注释】谜面出自王维《竹里馆》。谜底别解为“没有伙伴,奏响音乐和发出啸声”。
  【评析】中国文人,对魏晋名士的风度总是从骨子里有一种难舍的情结,那是灵魂深处的倾慕和遥不可及的向往。王维那个时代如此,今天仍然如此。所以,诗人要“独坐”,“无伴”相随,一个人享受心灵的盛宴;要“弹琴”、“长啸”,“奏”出世间绝响,啸出天籁之“声”,让生命的乐章在这竹林中回荡。这便是魏晋风骨,是诗人出世的品格与态度。我们很幸运,两位作者为这样的意境找到了这样一个谜底,扣合精准,字字不落空。虽然谜底别解后读起来还有那么一点不顺畅,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这条谜的欣赏,不影响我们的心灵短暂地离开此谜,游到大唐,和王维就魏晋风度做一番跨越时空的对话。

  6
  “苏州十万户,尽作婴儿啼”(于谦七言诗句)要留清白在人间
  作者:陈万星(无名指)
  【注释】谜目出自刘禹锡《白太守行》:“闻有白太守,抛官归旧谿。苏州十万户,尽作婴儿啼。”谜底出自于谦《石灰吟》,别解为“要留下清廉的白居易在人民中间”。
  【评析】这条谜指涉两位古人。先说白居易。他关心民间疾苦,兴修水利交通,造福于民,政绩卓著,是个好官,也是个清官。正因为如此,他在辞别杭州时“耆老遮归路,壶浆满别筵”,在辞任苏州刺史时更是“苏州十万户,尽作婴儿啼”,这是百姓发自内心的崇敬和爱戴。再说于谦。明朝的名臣,著名的民族英雄。他托物咏志的《石灰吟》曾影响过无数中国学生。“要留清白在人间”,原是于谦借石灰寄托其理想抱负,如今被无名指轻轻一兜一转,将“清白”变成了清廉的白居易,整句竟描摹出一幅苏州百姓苦留白刺史的感人场面,扣合熨切,意涵深致,诚典雅之佳作也。都说历史无情,但历史偶尔也是有情的。公元825年的苏州遇见了白香山,这是苏州之幸,百姓之幸。六百年后,明宪宗为于谦平反昭雪,更令《石灰吟》流传至今,这是石灰之幸,家国之幸。又一个六百年后,这两段镌刻着为政为官为文为人之德的历史叠撞在一起,竟又造就出如斯佳谜,这更是灯谜之幸,我们之幸。

  7
  “望风怀想,能不依依!”(李清照词一句)念武陵人远
  作者:邱宁(秋雨无声)
  【注释】谜面出自李陵《答苏武书》:“远托异国,昔人所悲,望风怀想,能不依依。”谜底断读为“念武/陵人远”,别解是“怀念苏武的李陵人在远方”。
  【评析】又是秋雨,又是如此典雅之作。李陵、苏武、疆场、大漠,这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,这是两个引人遐想的人物,这是一篇饱浸血泪的文字。于文,是必读之经典;于史,是大汉之绝唱;于谜,也是常用之掌故。武陵,世外的桃花源,则是历代文学作品中常见的词汇。作者鬼使神差般从“武陵”二字中解出苏武和李陵,于冥冥中将大汉的悲欢故事载入易安的桃源梦中。光是武、陵倒也罢了,更有这一“念”一“人远”,竟如此完美地勾勒出了李陵去国千里、遥望故乡的痛楚与复杂心境,令整谜意境悠远绵长,可堪咀嚼,可堪回味。

  8
  “明日揭榜,有喧传以为场屋取得个尺二秀才,则吾辈将胡颜?”(韩世忠词五字)尽在不言中
  作者:陈继耿(天涯)
  【注释】谜面为典故“尺二秀才”,出自宋·孙奕《履斋示儿编·文说·声画押韵贵乎审》。“尺二”即指“盡”字的俗体“尽”字,“尺二秀才”即为讥讽写俗字的书生。面句说的是杨万里在湖南任监考时,看见一张试卷上有个“盡”字写成了“尽”,就不予录取。谜底是五字常言,也是宋朝名将韩世忠词作《临江山》中一句。“尽在不言中”别解为“因为试卷上有‘尽’字在,就不能让这个秀才中举”。
  【评析】汉字是一种极美的文字,不但有结构之美、章法之美,也富流变之美。自商周以降,汉字历经数千年岁月,从甲骨文逐渐演化为今天的简体字,却仍能不改其美、不失其源。汉字的演化又是有过程的,但总体上遵循着删繁就简的规律。小时候读《水浒传》里写方腊的一段文字:“那十千,是万也;头加一点,乃方字也”,一直困惑不解,古时的“万”不是应该写作“萬”么,怎么能够加一点变成“方”呢?后来才知道,今天的简体字本来就来源于历朝历代的俗体字和异体字(还有一部分来自草书的简写)。本谜出典即与此相关。天涯从“尽在不言中”中看到了“尽”字的变化可能性,又从浩如烟海的历史典故中找出了“尺二秀才”,两相碰和,竟然丁卯合位,一丝不差。此谜令我感慨者有三:从考生的角度看,十年寒窗苦,仅因误写了一个俗字,就被诚斋先生彻底剥夺中举的权利,真不知是倒霉还是活该;从汉字的角度看,当年的俗字已成今日的正字,当年的正字已经没几个人能写,真不知是发展还是割裂;从灯谜的角度看,天涯原目标为“周慧敏五字歌曲”,我嫌其太俗,擅改成“韩世忠词五字”,真不知是锦上添花还是画蛇添足。

  9
  国破玉砌雕栏在,几回客里泪斑斑(歌剧)图兰朵
  作者:黄冬妮(冬妮娅)
  【注释】谜面套用后主《虞美人》词意。“国破玉”为“囗”,砌雕一个“栏”字,再加上“几”和“夂(客里)”,“泪斑斑”为两点,合为“图兰朵”。
  【评析】王国维说:“后主之词,真所谓以血书者也。”血者,血泪也。我们能想象:又是一年东风起,月华如水,归为臣虏的李煜倚楼远望,归朝已经年,故国安在?那些琼楼瑶殿、玉砌雕栏,想来应依然如故。只是去年明月,而今只能空照秦淮。“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”字字如软刃劈空而下,一股沛然莫御的哀愁贯穿其中,分明浸着斑斑血泪。冬妮娅将后主词化作两句七言,前句直用《虞美人》词意,后句化用“梦里不知身是客”和“故国梦重归,觉来双泪垂”,谜面秉承了一样的感伤、一样的哀愁、一样的血泪,且鬼斧神工地增损离合出“图兰朵”三字,令人叹服,令人唏嘘。
  注:《二十四谜品》之正文会陆续在本公众号刊出,有兴趣者可点标题下方蓝字“顽石斋”订阅,或长按下方图片识别二维码进行关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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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二十四谜品】序(顽石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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